成都人口中,没燃尽的炭叫“二炭”或“炭花”,拣出来能卖钱。拣二炭的脏、累现在不可想象,以至娃娃不争气,大人那句“长大了只有去拣二炭”的话就会冲口而出。
原来新南门桥头的一块空地叫“渣滓坝”。渣滓坝有两座著名的“山”:一座“渣滓山”,一座“炭灰山”。“山”很大,拣二炭的人在炭灰堆上就像小黑点。拣二炭的男女老少都有,手上无一例外都拿着粗铁丝或钢筋弯成的“刨刨”(钉耙形,两齿,能刨能夹),但拣拾者都是刨的时候多拣的时候少。于是每当有新的炭灰运来,守候的人就有如饿虎扑食一拥而上。新到的灰有很多是才从炉膛内掏出的,有的炭块上还有“火微子”(火苗),顾不了那么多,刨刨夹着炭块飞跑到河里将其熄灭,这样能拣到好大一块。
二炭三分钱一斤,我们当时是四个娃娃打伙做这个生意,一星期拣得到几斤。当炊事员的院邻王伯伯一句话提醒了我们:“你几个娃娃勤快点,拖个滑车去那些食堂、馆子帮人家出炭灰,头道炭不就随便你们拣了。”这绝对是好主意,我们拼命拣二炭终于凑够钱买到轴承做了部滑车。有了车,督院街机关食堂、文化宫对面的“三六九”饭馆是我们最爱去的地方。机关食堂隔新南门近,拣了二炭炭灰好倒;“三六九”饭馆虽远但“油水大”,这家饭馆当时卖的卤鸭是自家现卤现卖,生意红火炭灰自然也不少。为照顾生意,灶膛内的炭往往还未燃尽就钩下来添新炭,这又平白增加了好多二炭。到后来我们几乎不去机关食堂了,“三六九”够得忙:有时去出灰,碰到馆子头搞不豪,我们便将滑车用饭馆的大铁链锁在水泥电杆上。忙前跑后帮着端菜端汤,拣碗收盘子。拥堂打过,饭馆的工作人员吃饭时,就会叫上我们一起吃,还时不时递给我们一包干荷叶包着的斩鸭子斩下的“边角余料” 。这让我们很幸福也很满足,吃饱喝足还有满满两算筐“头道灰”等着我们去翻拣,那里面一定又会有好多大块品相好的二炭!
突然记起,城市燃气已燃了好多年。二炭,还有人想得起吗?
2020年11月11日 19:44 1F
好文章,支持了